易经古典筮法 詹多伟《易》：学也不难，不知路在何方

詹多伟

就像《红楼梦》产生了红学一样，《易》自其问世以来，易学便相应而生，只是它更早更为久远。几百年来，红学既有新红学、旧红学之争，又有考据、索引、创作之分。几千年来，易学更是流派纷呈，既有老易、儒易、术易之分，又有义理、象、数之争，各是其是，各非其非，胶胶扰扰，自成一派一家之言，如禅有南北，又分五宗。如此纷纷披披、枝枝蔓蔓，几令初学易者望易而畏而止步，欲退而心有不甘，欲进又不知路在何方。

其实，《易》并不神秘，它只是古人对世界的一种认知。学也不难，至少从总体上了解认识它，把握它的基本思想和精神内核，进而简单适时地加以运用，指导自己的行为，还是可以做到的。这就要求我们首先要知道《易》究竟是一本什么书，它是怎么产生的，它有哪些构成，又体现着古人怎样的世界观。其次要有一个正确的学易态度，即为什么要学及学了干什么，解决好学易的动机与目的。根据不同的动机和目的，选择学易的方向、路径和切入点。最后，经过反复玩索、含英咀华并有一定心得之后，就运用它，以看清纷乱迷离之当下，穿透云遮雾绕之历史，做到思接千载之明月春风，视通万里之天地玄黄，秉持天人合一之理念，洞悉到寰宇间品类流形，生息变化，不过都殊途同归，然后默而察之、静而识之而不语，如孔子所言：天何言哉。

一、《易》与它的起源

无可否认，任何知识都来源于生活，产生于人们的劳动社会实践，它既不是人脑，尤其不是某个超强大脑完全臆造、构于虚空的产物，也不是单纯的社会实践自身，它的产生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认识规律（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大特色，见拙文《千年第一思想家马克思是怎样炼成的》）。《易》也不能例外，它是区别于游牧文明、海洋文明，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华农耕文明的产物。

远古的中华文明肇始于黄河流域。地处北纬温带的黄河流域广袤的北方平原，受季风气候影响，雨热同期，四季鲜明，特别适宜农作物的播种、生长。日月运行，昼夜分明，寒来暑往易经古典筮法，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生活在这块黄土地上的先民们就从混沌不分的天地中最先观察和了解到“日月为易，阴阳交替”这一不可移易的自然规律。于是创造性地发明了阴爻（--）、阳爻（—）之符号（太极生两仪），以反映世间万物普遍存在并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对立统一（矛盾），如天地、日月、寒暑、昼夜、吉凶、祸福、贵贱、刚柔等。又阴阳爻自下而上两两分别相叠，生成四象：老阳、少阴、少阳、老阴（两仪生四象）象方位如南西东北，象四季如夏秋春冬等。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在自然基础上，再加上人的因素，按如上之法则，自下而上叠成先天八卦（三画卦）：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以类天泽火雷风水山地等各种物象（四象生八卦）。卦与卦再相交合，便推演出64卦384爻。至此，从爻到卦，一个包罗万象的符号系统便大体上完成了（其实这些符号还可以看作象形文字的雏形），再分别系以相应的卦爻辞，一个认为“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物质的运动是有规律可循的，因而也是可以预测的，符号的、系统的、完整的《易经》便横空出世了。几千年来，它成了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核心，蕴涵着深刻的辨证思维，体现着朴素的唯物思想，凝结着先民的非凡智慧和创造精神，薪火相传，生生不已。

我们今天读到的《易》是《周易》，而传说中的《连山易》与《归藏易》因既无信史可征，又无出土文物参证，人们只能猜测。一种流行的说法，认为这三易分属于夏、商、周三代，我对此是持疑的。《周易》出于周代，是确然可知的，但不能因此认定前二易分属夏、商两个朝代。从三易名称的比较来看，可推断《周易》的“周”不是周代的“周”，而是从易卦生成的性质来说的。“连山”可能是强调艮卦为首卦，以象山之连绵不绝，“归藏”应该是强调坤卦为首卦，以象地之厚德载物，《周易》是乾卦为首卦，以象天之健而动，自强不息。这里的“周”是周遍、含括一切的意思，《周易•系辞传》有“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意思是《周易》所揭示的“道”（规律）普遍体现包含在一切事物之中。可见周代之“周”是取《周易》之“周”义而定名的，即先有《周易》，后有周代。因而可以说，三易分别是根据易卦性质而命名的，与朝代无关。

从“易”本身的意义来讲，也有三易之说：变易、不易和简易。用一句话来讲，就是世间万物永远处在变化生成之中，并且这一法则是永恒不变的，用易的思想观察宇宙自然和思考人类社会，要始终遵循易而不难、简而不繁的大道至简的原则。

最初的《易》仅指《易经》，如上文所说，共64卦384爻，并分别系有相应的卦爻辞。习惯上人们又将前30卦称为上经，后34卦称为下经。

由于经义极简，后人难窥其貌，难得其详，于是到了战国时期，有人托名孔子对《易经》作了十篇注解，即《易传》。十篇也称为《十翼》，分别是《彖传》（上、下）、《象传》（上、下）、《系辞传》（上、下）、《文言传》、《序卦传》、《说卦传》、《杂卦传》。后人读《易经》总离不了《易传》，于是经、传合称《周易》。

虽然传详于经，但后人理解上还是困难很多，于是不同时期的各种注就出现了。

二、学《易》的态度

《易》里乾坤大，卦外日月明——这是我学习《周易》后对“易”认知的概括和总结。这“《易》里乾坤大”会大到什么程度呢？《易》中有句话，叫“广大悉备”，就是说，大到天地间万事万物、人世间一切纷繁复杂的事务和所有思想情感无所不容无所不包，并且历穷通之变而久远无尽。你所遭遇的任何疑难、困惑，在这里都能找到解答。当然，与其说是解答，毋宁说是一种智慧启示。而要获得这智慧启示，也绝非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不讲焚香斋敬，但的确需要你自己诚心正意，格物致知，反复玩索，然后才能“趋吉避凶”，才能达到那“卦外日月明”的境界。

今天，很多人谈到《易》，往往流于两个极端且不可取的态度：一种认为《易》能预测，知往鉴来，逢凶化吉，消灾解难易经古典筮法，于是只学占筮而不及其它；一种认为《易》艰涩隐晦，古奥难懂，神秘玄幻而不敢问津。无可否认，《易》成书之时，即用于占筮，甚至于占筮之学曾一度成为主流，但占筮远非《易》的全部。《易传》之后，人们逐渐认识到其宏富无比的思想价值，从而也奠定了它在中华文化史、思想史、哲学史上的崇高地位。

态度决定结果。那么学《易》，究竟应当采用怎样的态度较为合适呢？我以为：

第一、作为一种兴趣了解它，作为一种思想研读它，作为一种规律把握它，这样就一定会升华你的人生境界，从而乐天知命，收获一份充溢内心的喜悦和宁静。

第二、学《易》的入门与进阶之路当以经为主，以传为辅，再助以注。任何一门学科的学习，教材本身始终是主要的，紧扣教材了解其要旨、结构及编写体例，围绕教材精读细读，反复钻研练习，熟练掌握其核心思想、重点、难点，不可须臾偏离。学《易》也不能例外。而现今许多所谓的“大师”们的各种解读充斥市面，以通俗、趣味相吸引，以神占、铁算为诱饵，杂以五行、干支等，把一门严肃的学问弄得五迷三道、神鬼难分，令学《易》者无所措手足而直呼其难。

第三、占筮是《易》之用，是《易》应有之内容。学《易》不谈占筮，显然是说不过去的。“大衍筮法”是《易经》中唯一流传的方法，经过分二、挂一、揲四、归奇，四营十八变而成卦，借以占断预测。它意在建立一种预测模型，揭示阴阳变化的规律。学习者可以把它作为一个方向和切入点去研究，但不可迷信。我更赞成从哲学上、思想上、文化上去学《易》，探寻流淌在我们身上的、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密码。

三、学《易》的现实意义

“善易者不占。”很多人将这句话理解为：懂得用易预测的人，是不轻易预测的，唯恐这样的事做多了，泄露天机，亵渎神明，会遭天遣，会折损寿命，会招灾惹祸。其实这是严重的误解，而且还增添了它的神秘感。它真正的意思应是：一个学懂弄通了《易》的人，就知道了它所揭示的是万事万物，包括人都要遵守的阴阳变化之规律，因而过于迷信占筮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人应当懂得天人合一而敬畏上天，珍爱生命，感恩生活，尊重规律，充满仁爱之心地去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去享受每一个恬淡宁静的日子，去呼吸自由和平的空气，去亲吻晨光下带露的花朵，去聆听涧鸣溪唱的山谷间鸟儿的婉转啁啾，去和你的亲人漫步林荫小道，碎碎地细数着家长里短，行看远处有铺锦列绣的黄昏日落，静瞧身边已是温暖的灯火点亮万千人家……学《易》的意义不正藏于其中吗？哈哈，果如《易》所说的“百姓日用而不知”啊！

《周易•系辞传》曰：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